与名字有关的回忆    


【娃娃看天下】 于 09/24/01 11:06:24 加贴在 闪亮的日子

与名字有关的回忆
文 / 河马王子

  邓丽君

    当我哼着邓丽君《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时候,轻而易举就打进了班上的小地痞团伙。

    从小到大,如何成为一个二流子是最困扰我的问题,象我这样的人,内向,敏感,学习好,弱不禁风,简直就让那些社会上混的人天生地看不起。说来也好笑,我的自卑感居然来自于老师和家长的宠爱,只要一跟我们班上或者邻居中我崇拜的那些街边混混儿说话,我就面红耳赤,结结巴巴,上气不接下气。

    天生一个自甘堕落品质!还要对着镜子学叼烟,怎么看怎么别扭。

    没想到这层坚冰,会通过邓丽君来打破。

    每天傍晚,邓丽君会在电台声中款款到来,她软软地唱着:“我要为你歌唱,唱出我心里的希望。”那是台湾一个专对大陆策反的节目《为你歌唱》,全放邓丽君的小调,所以邓丽君会在大陆那么火,也同样解释了官方为什么一直不同意邓丽君在大陆开演唱会。

    那时候,穿着喇叭裤,戴着蛤蟆镜,留着大背头,提着收录机,唱着邓丽君是最酷的打扮,官方的文章和漫画用各种手段来讽刺打击这类造型,但它居然就那么有生命力。当时全国曾有一个青年喜爱的十五首歌曲评选,结果从头到尾都是邓丽君,主办方吓坏了,自己拼凑了一个主旋律的十五首,《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洁白的羽毛寄深情》之类,李谷一一举入选四首,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居委会曾经张榜公布了一百多首禁歌,大字报一样,第一首就是《我一见你就笑》,恰是我当时喜欢哼在嘴边的,流里流气的调子。

    感谢我超强好的记忆力,所有的歌听上两三遍就会唱,还能把歌词都背下来,不知不觉就成了班上的邓丽君权威,以前那帮子人只局限在找我抄作业,现在,哼哼,晚上大家会坐在街边的台阶上,冲着长得稍微有点的姿色的女孩唱:“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还有人怪声怪气地接下句:“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

    多么令人眩目的年代,没有黑社会,结拜了兄弟之后,就有饭同吃,有难同当,甚至还没有武侠小说,凑在一起听的是刘兰芳的杨家将,隋唐演义,第一条好汉到第二十条好汉都被我背个滚瓜烂熟。

    虽然最后我厌倦了那样的生活,但我始终感激邓丽君,我认为,是邓丽君为我生活打开了一扇窗。



侯德健

    当程琳穿着薄纱的洋娃装在台上扭来扭去唱《酒干倘卖无》的时候,我就断定此曲只应天上有,并且对程琳立刻产生亲近之情。

    其实侯德健在此之前就成功占领了大陆,用他朗朗上口的、雅俗共赏的曲调,当时全中国的人都在哼《乡间的小路》和《龙的传人》。

    但我还是着实为侯德健的叛逃兴奋过很长的时间,那时候黄植成、李大维、黄阿原一个接一个地往大陆跑,使我误认为台湾老百姓是多么民不聊生,虽然有那么好听的歌对我进行着通俗的启蒙教育。

    侯德健代表的台湾校园歌曲给了我多大的影响现在已经淡漠了,那是青春期营养不良时面对一桌满汉全席必然流出的口水,我就眼巴巴地看着海峡的另一端,盼望两岸统一居然起自于最卑微的念头,政治服从于流行歌曲。

    我至今仍然认为侯德健回到大陆其实是寻找音乐的根,毕竟台湾太狭小,比起五千年沉淀的九州方圆来说浅显多了,所以侯德健的艺术动机决定了他的铤而走险,可惜了他天赋的才华,在大陆从此碌碌无为。

    除了能制造绯闻外,跟程琳结婚和离婚,渐渐变成一个中年男人,没有了感觉,没有了欲望,甚至没有了爱情。

    八九年以后,侯德健从人们视野中消失得那么彻底,那么固执,那么不留一点余地。



蔡琴

    蔡琴的歌不仅被大陆的歌手翻唱,而且被最早一批来大陆的港台三流歌手翻唱,翻得面目全非,惨不忍听,最后再由蔡琴自己来正本清源,一统江山。

    刚进大学时中央电视台播出一辑介绍台湾歌手的MTV,风靡全国,专辑中有姜育恒、苏芮、小虎队、张雨生、黄莺莺等,还有蔡琴,唱的是《伤心小站》,非常的不漂亮,但嗓子优雅得让人绝望。

    蔡琴最好的是那首《恰似你的温柔》,最早是张行唱出来的,那时还在念中学,情窦初开的年纪,什么也不明白,但曲调婉转悠扬,经常用来抱着吉他对着恋人深情款款地唱,两个人大概都不知道什么是“破碎的脸”,但并不妨碍我们感动,蔡琴的歌,好得让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好。

    最喜欢蔡琴的是《出塞曲》,也被张清芳唱过,各有风格,张清芳唱得清丽,蔡琴唱得沧桑,歌词是席慕容所写,意境雄浑,却由女声来演绎,说不出的悲凉。

    在我几乎要遗忘蔡琴的时候,忙着各处去讨生活,挣房子,挣装修,挣车子,吃了饭,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抱着遥控器劈劈啪啪乱按频道,铁打的观众流水的节目,突然就听到了那种穿透了时空的醇醉的嗓,“等待不难,时间总是不长不短。”听着听着,泪水渐渐就模糊了眼。



罗大佑

    “你曾经对我说,你永远爱着我。”我也曾经吵架一样地唱过这首歌,为初恋的一去不复返,以为这样的质问会换来一个交待,在八十年代中期唱这首《恋曲1980》。

    说罗大佑是我的耶稣并不为过,每一个发展阶段都有罗大佑的歌恰如其分地伴随,或者说,我沿着罗大佑的足迹一步一个脚印地朝前走。

    那时候能唱的很多歌曲,并不知道出自罗大佑的手笔,就这样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地唱,还抱着个吉他冲锋枪一样地扫过来扫过去,满脑门子幻想着女孩崇拜的眼神。罗大佑啊,没有你,恋爱怎么谈?

    那次她就这样斯斯文文地坐在舞台上,把吉他抱得象婴儿一样,长头发斜着顺下来,为了照顾头发,头只好一直歪着,但歪得那么有味道,是李芸《在水一方》中的造型,她在唱“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声音细如蚊子叫,唱完了,掌声排山倒海,其实是鼓励她的羞涩。

    梦中情人,没想到会踏着罗大佑的拍子,走上前台。


齐豫

    最先认识的是齐秦,后来才知道他有个唱歌的姐姐叫齐豫,再后来才知道她唱的最流行的就是那首《橄榄树》,再后来才知道从前看过的一部片子《欢颜》,胡慧中艳惊四座的出场,其实是沾了齐豫的光。

    这就是《橄榄树》,一个钟情于流浪的女人写的一支歌,成全了另一个流浪的灵魂,歌中的意境,是我青年时期孜孜不倦的憧憬。一个旅行袋,一把吉他,一头长发,在一棵树下独自吟唱,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十七岁想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离家出走,象朱晓琳当年唱的那样:“背起行囊穿起那条发白的牛仔裤,装着若有其事地告别。”还有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在推波助澜,已经自己在纸上不知谈了多少次兵,每次都悲壮地背着书包出门,然后暗下决心,今天只要哪个老师对我不起,我就走给他看。

    然而最终还是规规矩矩参加了高考,老妈特地叮嘱,志愿不准填得太远,最好就在我们家隔壁,好让她三步并作两步都跑得到。事实证明她惊人的预见性,学潮那年,她第一个串连,目的是把我纠回家。

    流浪的美丽,最后仅存在于齐豫的歌声中了。

    我仍然忘不了那次卡拉OK聚会,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唱:“只要你轻轻一笑,我的心就迷醉。”小女孩后来被我迎进家门,齐豫的歌声,也变得日渐苍老。



崔健

    在男生寝室,谁都会干吼那么一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浴室里洗澡才壮观,资格的一无所有,跟拉号子一样,被水一激凌,声音就打开了,过瘾,舒坦。现在我问表弟,你们洗澡时唱什么?他说是“对面的女孩看过来”,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崔健就这样赤条条地进入了我的记忆。

    十几年后崔健又来演出,我去听了,他仍以《一无所有》开头,企图唤起旧日的记忆,嗓子已经老态龙钟,我心一酸,霎时泪流满面。

    那时候会一大帮人跑到女生宿舍楼下,慢条斯理地唱《花房姑娘》,女生宿舍周围种有很多好看的花,姹紫嫣红开遍,我们的歌声就是肥料,花都长得特别的茁壮。后来我们年级上著名的金嗓子休了学,花也从此一蹶不振。

    草木也知愁啊。

    但我第一次听《一块红布》的时候就被击溃了,崔健当时穿草绿色的军装,用一块红布蒙着双眼:“那一天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你问我看见了什么?我说我看见了幸福。”

    这样的幸福我也曾看见过,可惜后来湮灭了。

    后来有一首歌叫《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内容差不多,画虎不成反类犬。

    崔健是唯一令我刻骨铭心的大陆歌手,因此特地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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