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要转贴 -- 海上花开之告别上海    


【晴朗】 于 2001-6-25 3:04:02 加贴在 闪亮的日子


海上花开之告别上海

2001年06月19日09:35:20 网易报道 程灵素

  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婚礼结束,伴娘做完,一切便是了结。
  是前天才到,不想今天就离开。多年前姜育恒在老歌里唱: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对这种漂泊的生活羡慕已久,偶尔有机会捧一颗驿动的心和人言若有憾地抱怨说又要走了又要走了,心中其实是止不住的得意和欢喜。
  

  停一停,想是不是该给P打个电话。
  来之前在oicq里问过,说要不要见见,他胡乱找个理由拒绝了。这样也好,从前那样的爱过,到如今各自平复了,一池春水,又何必再起波澜?相见争如不见。
  是以过来之后并没有联络,只是要走了,打声招呼总是礼貌。遂找出号码来拨号,一次,两次,忽忽有点紧张,该有多久没有说过话了?
  甜美声音在电话那端说:您所拨叫的用户已经停机。
  嗯。我所拨叫的用户已经停机。
  一刹那有点呆,心说缘分或是这样的,上赶着扑打着哭着闹着依上来的时候终于要过去,到现时想怎么一见老天也是不会愿意的。
  唉,和自己叹口气,天道如此更有什么可说?也不过随缘二字。
  能怎样呢?不过是撩开手去。
  想罢放宽心,收拾停当行李,一心待在房间里等上海的朋友luc来带我这个路痴去逛街。


  过一会luc来了,把头发扎在后面,低低地看见一把好青丝。再怎么也不能把面前沉静韬晦的女孩子和文字里佻达活泼的形象联系起来。
  
  为着拿帮我刻的光盘,所以我们先去找mmx。
  mmx的办公室在西藏路那边,很阔气的大厦。想想就心酸了,上次去网易谈公事也是,险些落下泪来,偶们就活该是吃蔬菜长大的,住不得这么阔气的房子,总窝在机关老办公室里,不知人间何世。想罢看见mmx和luc就都有怨气,这两个家伙的办公楼可都是高高的房子大大的窗子。
  但是mmx真是好人,去他家就像鬼子进村一样。面对那近千张正版cd,要有理智是很困难的事。他又好心,慷慨地说,喜欢什么只管说,帮你刻在光盘上带回去。我雀跃得几乎昏掉。狮子大开口,说我要娃娃的所有cd,我还要潘越云的所有cd,等等等等。末后十分不好意思,一个劲的说唉,哪有我这样贪的,边说眼睛还定定地盯着那两排大大的cd柜子,想起旧时小说里说某家小姐,在堂会上遇到外家男子,总是狠狠下死劲盯几眼,要看得仔细,跟刻在心里一样,就笑,想cd之于我,原来也是这样。
  mmx恁是好心,怕我过意不去,还直说没关系没关系,到处吃上次来,可不是也是如此,找出一张小吃姐姐前番搜刮时留下的清单,一眼看去,一张纸上满满是字,只是小吃姐姐到底吃亏,总写谁谁谁的哪一张专辑,算来还是我刮辣,半页纸写的全是谁谁谁的所有cd。
(后来oicq里mmx和我说起这个cd收藏是mmx最得意的,也就这个值得秀了,我只回答最值得秀的还是这群虎狼一般的女将们。mmx ffdt中……)

  走出大楼两个人走在路上,有风,吹起及肩的长发影子留在煦煦春阳里。
  步行走到人民广场,再怎么想不到,一排排绿化树背后,浓绿深处,竟然是宽阔的广场,《桃花源记》里的豁然开朗。
  去地铁边的小店转悠,看见藕荷色的改良旗袍,很是喜欢,冲上去和人讲价,luc只是好脾气的笑,没有我的张牙舞爪,看见我把价钱讲成这样,只是诧异,多半不只诧异价钱如何可以砍得这样便宜,更惊骇于我的凶残,可怜见,偶最后一层纯蠢形象的面纱终于也被揭穿。
  又去看淮海路上的宋庆龄故居。每想到这个女人脑海里总会浮现碧海青天夜夜心的句子。在博物馆里参观文物,发现这一家人古怪的嗜好银器,才要说起,却见luc也在笑,她也看出来。
  我是这样无聊的,总爱去观察端正的历史背后那些细末的枝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证明那些人那些事是真正在这个世间存在过一样。但是luc夸说哎呀这样的角度真是体贴,说得我骨头马上轻了三两,灵魂儿直上到兜率天宫去。


  后来不知如何说起哈根达斯来,年前那句呛俗的宣传词十分吃香,举凡做男朋友的,总得洗干净了脖子生生受那hgds的一刀才是"怜取眼前人"的举动。
  luc便说那现在请你去吃哈根达斯如何?我且笑起来,说道,好啊,爱我便请我去吃哈根达斯。她一听便要倒下去。

  淮海路的这家哈根达斯店倒是颇有意思,不比北京,竟是有两层楼的,我向不知冰激凌店也肯做得这样大规模。我们上得楼去,挑临窗的位置坐下,落地的玻璃窗外是整个上海的春天,瓦蓝的天,剔透的梧桐绿,春日迟迟,燕子天涯。
  抹茶冰激凌送上来,绿绿的包上巧克力做的包装纸,一下子倒是愣住了,有人说看见华美的物质会感动到热泪盈眶,我疑心自己也是。真好,做得这么精致,也不过是为了吃。唉,马上开始叹息人世的浮华。不过自己倒是乐颠颠地赶上去拿勺子马上挖开一点,温软细滑的味道。爱得不得了。终于愿意承认自己是冰激凌动物。

  坐在二楼,眼睛习惯性往马路上张。我问luc,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在街上,忽然注意起每一个路人,去辨认他们的身影和面庞,想找什么人似的。
  luc说有的吧,不过我在人群中是不大注意这一块的。我习惯在人群中不被注意,生怕被注意。我笑笑,心知她必是误会了我的意思,自己想想,又觉得委实无趣,上海是个诡异的城市,到这边来,手机可以长时间的没有信号,然后我这样平日在路上那么茫然过错的人,却爱一个个路人的打望,一路上仔细端详路过的每一个人的脸,生怕错过什么风景。汤汤人流中,浮生也晚,偏我这么舍不下人间繁华,务必一点一滴看得仔细。到最后也没见上海街上有什么特别出众的美女帅哥。
  在同一个城市,能够相逢,是要有些缘法的吧?这样想着便分外珍惜眼前和luc这一天的相处起来。

  
  但是再怎生的相聚也要到尽头。
  向晚天色迷蒙,天上正飘着蒙蒙细雨。正是我想象中上海的样子,阴冷青灰,不要有太多阳光,沉一点,似承载太多的往事。
  是时候起身取行李离开这个城市了。


  在酒店等机场班车,不巧天雨路滑班车出了事故竟然不来。酒店门口的出租车司机一脸油滑样子,倒不怕他绕路,只惧怕时间赶不及,也不敢打车。生生地luc又带我去锦江文华等班车,坐上班车时额手称庆,好赖能及时回去销假,此时方觉出一点离开的喜悦来。
  跟luc挥手道再见,真是一点都不觉得这几日在上海是麻烦到她了,心中只是坦然。因知道哪日她到北京来我也是必要这样对她的。不干什么人情之类,只觉认了这个朋友就是认了,交情尚浅认识的时间尚短都不妨事,刀山火海却直是上得。

  一路在车上看朱天文的《花忆前身》,感觉是胡兰成的调子,泼喇喇一片,大水漫过来一样,叫你辨无可辨,就这样顺手拈来,绝然成章,真是赞叹。
  睡一会,究竟不甘心,合计着还是飞机上睡罢,这个城市,那么喜欢的城市,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坐车要到南埔大桥了,看到公路边的电梯公寓,高层窗户上有男人的剪影,暝色入高楼。忽然心念一动,想,如果从那窗里看下来,里面的人如果是P呢?那真是有趣。
  不过,那便该如何?那又能如何?他永远我永远,我们都不会知道。
  这样想着,只把仰望的姿势换成平视,看见高速路上一杆杆笔直朴素的路灯,把光线串起来,阔远地延伸出去,走不到头一样。
  点点繁星,一路到天涯。
  只是这样晕涩的光芒,止不住就叫人心里柔软起来,想很多久远的事情,想很多几乎不再想的事情。
  《情书》。
  渡边博子在白雪皑皑的大山面前,茫茫的雪地里嘶哑着喉咙无数遍地哭喊:
   --"おげんきですか?
   --わたしはげんきです。"
   她说:
   --你好吗?
   --我很好
   我在这里,要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心里面也是在和P说:
   --你好吗?
   --我很好
  那些枉然凝眉的故事。哭过的失去的爱情,寂寞过的寂寞的青春,相思过的春闺梦里的人,恨过的纠缠的过往,最后也不过这轻轻的一声"你好吗?",都归于寂寂大荒,茫茫天地。
  这样想着忽又觉出自己的傻气来,多大的年纪了,还小儿女痴心情长剑的样子。不过我是这样的啦,忽然就闲愁悲欢起来,难怪要被姐姐笑小妮子忒也想不开。
  甩甩头,换幅脑筋,要精精神神地回去呀。


  早早的到达浦东国际机场,很积极地去检票,托运。
  赞叹上海机场的规模浩大,人员的安静有序。
  没有在夜里乘过飞机,在侯机厅看见宽阔的机枰上点点灯光,想起好多年前,陈慧娴的那首《夜机》,听得满是感动的,小时侯讲究姿势,喜欢在周末的夜晚缩在墙角坐在地上,随身听里传来干净冷凝最后却爆发出痛彻身心的声音,音乐必得是这样听才觉得好,现在想想实在矫情,当然眼泪是真实的。
  所以会疑心说人是越长大越没心没肺?曾经那样感动的歌曲现在全无感觉。
  不过又能怎样呢?亦舒说,什么都会过去,那些曾经为之流泪的爱情,何尝不是一样?
  第一个把机票递出去,走进登机口。之前从没试过一马当先的感觉,就笑,想怎么这么急切想离开,先还总叫嚣说这个城市真是好,不要太符合我的调调一点,说过得一二年一定来这里找工作的话。人要矛盾起来真是不知道怎么形容。
  今天周一,饶这样居然都满客,飞机舱内把座位打通,边三中四的构造,一排10个位置,一眼望去,觉得比从前坐的飞机宽阔一点,热闹得像农贸市场。
  谦和老式的上海阿嬷微笑着和我说“对不起”,我忙站起来让她坐进去。头顶的行李舱被遥远座位的人过来塞满行李箱子和笔记本。爽直顺溜的北京话和唧唧喳喳上海话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同时存在。
  是这样的,无论是怎样的到达和离开,都能给人兵荒马乱的感觉。
  奇怪的是我这次却很是耐心,手上拿一本书,不肯看,只是安静等着。
  等着,看着空中小姐把一切都安顿停当。
  从喧嚣吵闹到万籁俱寂。


  飞机开始在跑道上滑行,渐渐加快,一个不防,腾空飞起。
  我终于按捺不住,眼泪扑愣愣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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