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象一句美丽的口号挥不去    


【安雅】 于 2001-7-24 22:02:44 加贴在 闪亮的日子

《爱人同志》在CD机里走走停停,我听一阵,歇一阵。它实在逼迫得紧,不给人一点自由呼吸的空间。

停车暂落座的空隙,便见缝插针一遍阿城的《棋王》和杜琪峰的《阿朗的故事》,都是有关联的东西。很久很久以前看过,记忆都被时间摩擦得模糊了许多。如今虽是走马观花,掩卷还是长嗟,这一步花开,怎的下一步就花落了?幸福好似触手可及,但连仙风道骨也摸不着握不住,命运终究多在意想之外。

想想又觉得罗大佑还是好,说世事纷扰批判斗争吧,他一边叫你武装成铠甲,一边要留一块小小的柔软来相信忠贞,两头都不误。

真真是现代人的精乖。又听下去。



有人说,这张专辑为唱片制作的概念再次树立了一个标竿。这个考古工作我没做够,不敢妄言,倒是里头大量运用的合唱式的和声好安心水,欢喜不已。

相形于独唱,合唱使音乐作品音域更宽,气息更长,力度更大,音色和表现力都更丰富。更好必要付出更多,因那合唱的困难要来得比独唱大了去。独唱要个性,合唱要共性。好的合唱队,所有人的“气、声、字、腔”必须保持在一个感觉上,数十人和谐如一人。天知道一百个人一百把嗓子,捏合到一个人的地步有多不容易。如果又要把合唱作为流行歌曲中独唱的和声,受的制约就更数不胜数,单单解决合唱和独唱音色统一问题就够受罪,还要做到既丰富又不抢戏,等等等等,难上加难简直是一定的。然而迎难而上方显英雄本色,罗大佑在1988年就敢攀援绝壁,《黄色的脸孔》、《京城夜》、《不变的结局》……和声层层铺叠,挥洒自如,既丰富又独立,漂亮得不象话。

搜索一下记忆,去找个类似手法的同类项或是近似项。眼界窄,脑袋钝,摸到突出一点的似乎只有李娜的《女人是老虎》和黄耀明的《容易受伤的女人》。李娜的路数很是特殊,通俗民族美声三不靠,又各取所长自成一统。《女人是老虎》是石顺义和鬼才张千一为其量身定做的作品,取材自民间故事。中间有一部分旋律由男声齐唱从旁观者的角度再现主题,音色上靠向李娜,用美声感觉的行腔和咬字,位置很高,转了个调兜来转去很是诙谐。《容易受伤的女人》本是王菲的靖雯时期的代表作,黄耀明在翻唱专辑《人山人海》中收录,电子的东西。中间亦有一段男声齐唱。这一小段东西曾被人说成“惊世骇俗”,想想也是,那么迷幻的东西用一拨男人肩搭肩般唱出,倒也是惊了一点。同《女人是老虎》一样,都是一个声部的齐唱,转了个调,音色有点相异,为配合黄耀明的声音用的口腔共鸣,意念上是仍然是主体黄耀明的延续,一个人乘以数倍的放大。对了,还有施孝荣的《拜访春天》中间也有一段如是,齐唱倒也还是齐唱,不过是男女的混声了。这几个都很不容易,齐唱总比单打独斗要丰富了许多,只是我的耳朵终究是有点挑剔的遗憾,如果他们用的都是混声的多声部,让声音层次多一点,那该更出彩吧?

耳朵偏回来对准罗大佑,遗憾顿减,他用的就多数是混声多声部和声,真好听呀。当然,fans就是fans,不讲道理的。千般好万般不好,都全盘皆收。

这好首推《黄色的脸孔》。罗大佑擅长在泥土里头挖点东西出来,改个头换个面就时髦无比。以前的《海上花》用中国民族调式,全篇五声音阶为基础,弦外的“7”只冒了一个头,“4”音就无影无踪,满当当的中国味儿,可又找不着民族的东西中普遍的小调色彩,竟是洋气的大调感觉。这个《黄色的脸孔》乍一听有点异类,好象祭祀。翻得说明一看,原来取材自印第安部族的欢呼曲。《爱人同志》的初衷是关注黄种人的整个生存状况,用印第安的元素倒也恰好,只是我的学浅,还真不知道印第安的东西有那么丰富的和声,抑或是Donald Ashley后期编曲加进去的?管不了,他们做得那么好听。淌过前奏的音乐和迷梦一般的哼鸣背景,人声开篇即是铺天盖地的和声,男声软起首唱出主旋律,字咬在字腹上,底下是混声的拟音的节奏,远远的地方细若游丝般有女声补充的回声,整体的意象很似喜多郎的《始》,大漠上群体的仰天追索,感慨、疑惑如漫天黄沙扑面袭来。音色一转,“Hei tum ba tum ba la le tum ba le”明亮的硬起首喷发而出,每个字的字头都铿锵硬朗,象座钢桥,隔开前面集体的和后面罗大佑独唱的两个软起蜿蜒的岸。音乐在软软硬硬中和谐地涌动向前。间奏又要淌过迷梦一般的女声哼鸣,遂高潮般重现第一段的和声,各个层次的颜色却有了变化,罗巫师的声音成了主体,走的是原先女声回声的部分,众民俯首编织背景声,神杖直指天庭索问,天地人浑然一体,流动的气息和意蕴摄人魂魄。十几年前罗大佑就能做到和谐如此的浑然大气,到底要说他什么好?

《京城夜》的声音在各个共鸣腔体之间自如地奔走,让人瞠目结舌。开头的“风声潇潇,大雨滂沱……”是合唱,胸腔的声音隐隐滚动,含混不清,地下咕隆咕隆,尚看不明“他们”的样子;RAP出来,口腔的说唱,“他们后来终于出现”,人就站到地上让你看见,就在面前;未转过这条街,黄色火焰已经烧腾到天上,高高的头腔位置硬硬的字头噼里啪啦满天火星,像个“继续扩张的传说”烧得人热血沸腾。这歌被好多人说成是预言,这样的表达还真是好的很。

《不变的结局》是我的心头好,集《爱人同志》和《黄色的脸孔》二者于一身。比《爱》少三分摇滚的刚烈,却多一点悲情;脱离《黄》遥远的背景,沾一身尘世的烟火味。里头的部分和声手法同《侏儒之歌》一样,齐唱垫在罗大佑的独唱下面,各给一个底色,各来一个附和。



撇开和声吧,说多这个也累。这张专辑里头的歌,最是熟悉的还是《恋曲1990》。最先喜欢的版本尚是许冠杰的《阿朗恋曲》。听粤语歌长大的孩子,对许冠杰熟悉得不得了,《浪子心声》、《双星情歌》的琅琅不算,就连《行快D喇》和《锡嗮你》都可以随口就来。当年是在录像厅看到的《阿朗的故事》,粤语版,歌是许冠杰的,当下就记住“抬头遥望天边隐隐见那倦鸟返家,你可会象它不久便再归家”。同去的姐姐才影到一半时就说,阿朗肯定死,不死没办法。我不信,就望着波仔能有跟父母一起的美好将来,狠狠地掐了她一把。然而,然而血终于将阿朗的头盔染红,美丽往昔不能重拾,匆匆一生终舍浮云和蓝天。后来因为这歌这电影,瓜蔓到那个杜琪峰,往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追着要看。《你的样子》也是当中的,我更熟悉更欢喜的也是别人――林志炫,而不是罗大佑自己。

实话实说,这两首歌于我看来,是为数不多的外人版比自身版好的罗大佑作品。许冠杰的粤语咬字味道太过独特,好象每个字都吐在唇齿间最诱惑的地方,那种紧俏的美妙,能与之媲美的唯有早期的林忆莲。抛开创造力不言,林志炫的歌声着实是难以匹敌的,“气、声、字、腔”任何一点他都表现绝佳,再拗口的词句、再长的气息、再高的音对于他都是游刃有余,简直是轻而易举。尚且,唱《你的样子》时刚离开李骥,味道还是好。



跑远了,回来。

通盘看,罗大佑、鲁世杰和Donald Ashley的编曲是这张专辑的三美。以前觉得罗大佑的编曲有够厚实,现在看鲁世杰的《暗恋》和《不变的结局》,又更厚了些,甸甸到几乎重的地步。比起来,罗大佑的《恋曲90》和《你的样子》倒清疏了。Donald Ashley的《黄色的脸孔》又是另一种遥远一些的异域味道。三子各自有独立之美,合拢起来又另见一番新生的味道。浓也罢淡也罢,轻也好重也好,总象是无有不恰和。才气横溢全在音乐的离合之间,这不但好听一门,好味简直是耐得几番嚼。

但我亦自知,罗大佑的美味终究不会在我的笔下舌端留馀万一的。临摹不当继之赞颂,赞颂不出又回头临摹,黔驴功力终是太浅。强自解嘲地说,你我所听到的罗大佑俱是本相,又俱非本相。他因每个人的所经所历所感所受的不同而幻像环生,以至于亿万千千不同的藩变。反正也没有关系,你的机器还开着,唱片也还在那里,不妨自去领略其中的气象万千吧,夜未深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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