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罗大佑的旧盒带    


【jimmy_qian】 于 2001-4-27 0:00:57 加贴在 闪亮的日子

我珍藏着许多以前买的磁带,其中有两盒罗大佑的专辑。一盒是《青春舞曲》(滚石原庄),中国大陆最早公开销售的罗大佑专辑。

冬天给我阴森森的暗示。那段时间,我每天和朋友一起靠着壁炉,上海那时候的壁炉早已经绝版,所以我们很珍惜。看着红红的炭,听着音乐,西方的古典音乐,因为我们认为,如果没有钢琴协奏,那壁炉是一种浪费。我们谈着弗洛伊德和《麦田里的守望者》,谈着卡夫卡和《22条军规》。有时候,我们会让某一段音乐比如《田园》比如《葬礼》所感动。

那段生活是很难忘的,我们只有一个缺憾,就是以前家门口的石块路变成了柏油路。
上次回上海,我去了那个住了27年的家。那里正在改造(还好没有拆)。我的家改成了一个什么放老电影的咖啡馆了。我进去,看见那个壁炉还在,很庆幸。这就是多伦路***号,我所有童年的青春的顽皮的岁月栖息的地方。感谢虹口区政府为了多伦路将我的家保留下来了,还有那个壁炉。

大学毕业以后我一直喜欢去延安路中图的门市部,那里是上海唯一可以买到原庄的古典音乐磁带的地方。那里有个总是穿着破烂衣服的老头营业员,他要是在大街上你一定认为他是个捡破烂的。我每次进到店里,只要看见他在,就会心中狂喜。因为他会给你很多意想不到的帮助。我第一次看见他,以为是在店里抓小偷的。直到我在咕哝贝多芬怎么有那么多种版本的时候,老头子开口了:

“卡拉扬还是小泽征二的?”

我的错谔是没有任何掩饰的。这卡拉扬、小泽征二竟然是从这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可是,渐渐地我开始佩服了。以后这个老头每一次都会给我介绍磁带。听他的介绍实在是一种享受,浓浓的宁波话向你叙述着关于音乐的一切。有一次我说,我听到一段音乐,是在一盘没有名字的磁带里的,想买。他说你能哼一下吗?我哼了开头。他马上说“流浪者之歌”,并找来了三种版本。说:

“帕格尼尼的吧,你比较容易听懂。”

直到现在,当我在HMV豪华的古典音乐部视听室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浓浓的宁波话。

最后一次见到他,到现在想起来还让我震惊和难过。

那天,我又来到了门市部。我已经很久没有去了,因为我的兴趣转到了罗大佑。我去多半是为了回忆那段壁炉、西方现代派文学和古典音乐的生活,以及想看看那个老头。店里人很少,老头倦缩在角落里。我和他打招呼,他疑惑地看着我。显然他不记得我了。他似乎又老了一些,眼角有黄色的眼屎。我告诉他以前他帮我买了很多磁带。他还是没有想起来,不过他礼貌地说:“好久没有来了呀”,我苦笑。他说,你想找什么。我随口一说,我顺道过来看看。又想很不好意思,就说:“有罗大佑吗?”。

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罗大佑?”老头咕哝了一声,转头从货架上拿下一盒绿色封面的磁带,放在我手中。

《青春舞曲》,我惊呆了!

那时候虽然听了转录的《之乎者也》和《未来的主人翁》,可是连罗大佑长什么样也不知道。竟然是这个老头交给我这张专辑。

老头说:“快买吧,一共来了3盒。以后也不会再进了。”

我说:“师傅,你知道罗大佑?”

“是啊,台湾的摇滚歌手。”他神色诡异地说,依旧是浓重的宁波口音:“台北不是我的家。”接着,他向我介绍了罗大佑。从侯德健讲起,一直讲到到他们在香港合用一个录音室。这就是我第一次听到的关于罗大佑磁带以外的事情...

我记不得我是怎样离开那个门市部的了。我只记得,我在家里听《青春舞曲》听了不下10遍。

震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一年是1985年。

现在那个门市部早关闭了。那个老头也不知道在那里了。

每当我想起那一段青春躁动的岁月我就会想起我的多伦路的壁炉和那个邋遢的老头。以至我在马路上看见那些匆匆行走的民工的时候就会想:“千万不要忽略他们,或许他们中间的一个人会给你最珍贵的启蒙。”

当我听着帕格尼尼《流浪者之歌》的时候,听着罗大佑的《诞生》的时候,我的眼前就浮现着老头的眼屎,耳际夹杂着他的宁波口音。我忍不住轻轻地呼唤:“现代社会呀,还能给我更多的文化、教养、趣味,让我永志不忘吗,就像延安路老头给我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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